第62章 南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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众人由郊外回城时,城内已是万家灯火。经过南城连接正阳宫内城的一座桥,端木元鸣正向婉婉介绍说此处名唤南桥,左近因紧邻河道风景秀美,所以是邺都妓馆和茶室的聚集地。每日傍晚,两岸美人如织,若站在桥上,充耳尽是动听撩人的莺歌燕语,所以亦被百姓戏称为“艳桥”。

婉婉想起端木元鸣家老楂号经营涉猎颇广,一时嘴快,脱口道:“你家有没有在艳桥开几桩买卖?”

端木元鸣嘴角微翘,“只一间小茶室而已。”

婉婉飞起眉毛。小茶室?鬼才信呢!

端木元鸣抬手一指:“看到那个最高的飞檐了吗?”

他所指的建筑与周围大多两层的木楼相比简直是鹤立鸡群,婉婉摆出个嘲讽脸:“你管这叫小茶室?那旁边的岂不成了茅厕?”

旁边楚楚立刻偷掐了她一把。

端木元鸣忽而一笑,“若不嫌弃,改天你们姊妹来逛逛罢,虽地方小了些,但内院的几处天井倒也别致。”

婉婉:“你请客么?”

“……请。”

“那我们就来。”

要不是顾忌夫子在场,楚楚简直要翻白眼了。她这妹子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客气话?

而婉婉还在追问:“你家茶室肯定都是好茶吧?我们是不是可以随便点?最贵的也行么?糕饼点心呢?老楂号的点心管够么?”

楚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
端木元鸣仰头大笑,“只要你敢来,想吃什么喝什么全算我的。”

“一言为定?”婉婉从车窗伸出手。

端木元鸣与她一击掌,“绝无反悔。”

婉婉收回手,继续趴在车窗上东瞧西看。

即便此时已是日暮西山,但南桥附近的灯火格外明亮。在染红的晚霞中,街巷上人头涌涌,一座座楼阁院落前都燃起了硕大的火把或灯笼。

行人太多,马车行进的速度并不比蜗牛快多少。借着火光摇曳,婉婉眯起眼,勉强看清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妓馆竟然叫“花满楼”!

“哈哈!”婉婉笑出声。不知道西门吹雪和陆小凤在哪里?

但她的笑声淹没在一片突然而起的尖叫之中:“杀人啦!杀人啦!”

一切,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。

惊慌失措的人群从马车后方向前涌来,刹那间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喝骂声就混成一片。

端木元鸣一推婉婉架在车窗上的手臂,“回去!”

婉婉跌在楚楚身上,“怎么回事?”

“别探头!”

夏季用的马车窗子开得很大,之前婉婉图凉快卷起的竹帘一直没有放下,透过窗,能看到端木元鸣身边瞬间便聚集了几名侍卫,人人都手握利剑神情严肃。

婉婉转而爬到另一侧窗,叫:“大红!”

来的却是聂菖,“小郡主请待在车内。”

“发生什么了?”

聂菖凝视着车后,拔出长刀:“有人反了!”

婉婉和楚楚抱着膝盖缩在一起。竹帘已经被侍卫们放了下来,隔绝了光线的车厢内黑乎乎的。车外,呼喝不断,兵刃相交的声音由密集到稀疏,也不知过了多久,直至回归宁谧。

在黑暗中的等待格外让人心慌,尤其是你不知道一会儿来打开车门的会是谁……

突然,车窗的竹帘被人从外掀开,橘红的火光透了进来,“小郡主!”

是大红。

婉婉立刻趴过去,“怎么样?你们受伤没有?真有人造反了么?”

大红一愣,“造反?”

李宣的脑袋也出现在窗口,咧嘴笑道:“什么造反?几只虾兵蟹将罢了!来,你和楚楚下来吧,大哥派人报说他一会儿就到。现在内城戒严了,左右咱们也回不去,你们出来透透风……对了!要不我带你们去周围的茶室坐坐怎么样?”

婉婉一边听他说一边由大红扶下了车,甫一站定便发现李宣的衣袍下摆撕破了两处,左边袖子上沾了一大块血污,细看他本人,头发也比之前毛躁不少。

看来“战况”应该比他所谓的虾兵蟹将要激烈。

体谅两位郡主年少,楚楚又是软弱胆小,侍卫们非常自觉地站做一排,将二人与之前他们搏杀的现场隔离开来。

婉婉问:“阿包他们呢?”

李宣摆手示意无需担忧:“有大哥的近卫在,再多一倍的人也别想挨近阿包一步。”

婉婉踮起脚从侍卫的肩膀上探头探脑,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端木元鸣又跑到哪里去了?”

“他?”李宣就换了副嘴脸,撇嘴:“你担心谁也不用担心他。他们老楂号有的是侍卫武头,端木山楂又最宝贝这个儿子,时时刻刻明里暗里的不知派多少人跟着呢。”

婉婉伸出鼻子使劲儿闻了闻,“好大的醋味。”

李宣也不生气,只一哂便罢了。

婉婉就欣赏他这一点,心大,豁达。拎起他袖子,查看上面的血污,“你受伤了?”

“没,别人的血。”李宣反手握住她腕子,“在这站着没意思,我带你们吃好吃的去。南桥这边有一间‘抱棠雅舍’,点心细巧精致,园中几株海棠长得也俊。”

李宣素来是想起一出就是一出。被他拉着,婉婉也不好挣脱,只能一路小跑跟上。

但跟着跟着就奇怪了,他这是着得什么急?怎会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?

婉婉频频回头去看,隔着跟上来的楚楚和大红等人,只见两列手持火把的兵士正从南桥的另一边急速行来,为首者高举瑞王徽记……

抱棠雅舍。

喝过一轮茶,每人又吃了些点心后,婉婉说:“现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吧?”

李宣闷头猛塞点心,含糊地说:“没什么,几个城门上的卫士喝多了闹事而已。”

“那你烦躁个什么劲儿?”

“我哪儿烦躁了?”

婉婉就盯着他看。

片刻后,李宣做了个投降的手势,“好好好,我说还不行么?今天那些城门卫士把大司农李修给杀了。”

大司农李修?这不是之前在她和婉婉上学途中撞见派家丁捉逃跑歌姬的大臣么?

难道这件事和那个歌姬小莲有关?

李宣听完婉婉的疑问后摇了摇头,“不是,不相干的。”

“那城门卫士为什么要去刺杀李修?”

李宣烦躁的挠了挠头,“我怎会知道!最可恨的是那些人都是泗州人,再一两个月就服满兵役返乡了,偏临走前生事!”

“泗州?”婉婉忽然明白为什么李宣这么暴躁了。

李宣的封邑就是泗州。身为一地领主,他封邑上的人在邺都刺杀了当朝重臣,且李修还是王族,这么大的事追究起来,恐怕他多少要有点连带责任吧?

李宣不说则已,一开了口就进入无限吐槽模式:“婉婉你说这个寸劲儿赶的!那些愚民刺杀谁不好,偏要杀李修,还偏赶上端木元鸣在场。这厮无风都要起三尺浪,今次我和二哥都被他捉了小辫子,不知这厮要怎么跟父王参我们呢!”

“你和怀王?”婉婉一脸茫然,怎么又牵扯出怀王了?

李宣垂头丧气地说:“嗯,邺都城防是归二哥管辖的。完啦~~完啦~~今次父王肯定要给我撵回封邑去了,恐怕还得派几个大臣盯着我。唉!我怎么这么背啊!”

就在李宣哀嚎之时,雅间的门突然开了。

端木元鸣负手站在门外,似笑非笑,“英王殿下多虑了,以如今的局面,国君恐怕没有精力搭理你治地无方这点小事。”

李宣又惊又喜:“啊?当真么?”

婉婉觉得他仰着头张着嘴的样子真是傻透了。

端木元鸣笑而不语,眼神一转,就落在了婉婉身上。

这眼神让婉婉的头皮一阵麻。虽然不明就里,但直觉告诉她,不妙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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