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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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过完年吧, 找个良辰吉日把你们的事定下来, 闻欢年纪还小,先不着急……”

“我不嫁。”

饭桌上,闻建国坐在主位高谈论阔, 闻欢挖了一大勺蛋炒饭塞进嘴里, 她慢悠悠地吃完,吃完了, 抽了张纸出来擦擦嘴, 她把纸扔到餐桌上,懒散散地说:“别费心了, 我不会嫁给他的。”

“闻欢!”闻建国变了脸色,他拍桌,脸上升起怒不可遏的怒火,唐萌萌慌了神, 她连忙放下筷子把热水递给他,“老闻, 先喝口水,别着急,好好说,你跟孩子置什么气啊。”

闻建国脸色缓和了半分,他冷哼一声, 接过水杯。

见闻建国给面子,唐萌萌脸上略过一丝自得,一闪而过, 还是被闻欢捕捉到了。

她摆出女主人的架势,转过头,苦口婆心地跟闻欢说:“安安,我知道你脾气躁,从小到大被你爸宠惯了,独生子女嘛,都是这样的,但是你今天别怪唐姨多嘴,你看,你也长大了,不是小时候了,你现在这样和你爸说话,是不是不太合适啊?”

唐萌萌长相甜美,有一双动人的大眼睛,她的瞳仁很大,里面盛满了深情,好似会说话,现在这双大眼睛正诚挚地看着闻欢,讲真,如果不是太了解她,闻欢还真要被她骗了。

毕竟她最害怕大眼萌妹了。

但是——

闻欢忆起唐萌萌刚才那个恶心的表情,托腮,似笑非笑地挑唇看她:“你哪位?”

“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?”

她尾音上挑,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瞧不上:“唐姨?这位小姐,大学毕业了吗?才比我大几岁啊,真牛批,现在的人啊,为了上位都愿意给自己扣大妈的帽子了。”

“闻欢!”

两三句就激出原形了,道行根本不够啊。

太浅了。

闻欢托腮,笑着赞许地点头:“对了,就是闻欢,记清楚点,小姐姐,安安不是你能叫的。”

“你不配。”

“闻欢!”

这一声是闻建国。

呦,正主还没急,金主就先坐不住了。

人生如戏,闻欢觉得自己坐在这里看了一出好戏,她偏头往左看,陈清河垂眸专注看桌上的菜,表情没有任何异常,事不关己高高挂起,或许他才是这里唯一看戏的人。

闻欢只觉没劲,她推开椅子站起来,轻飘飘扔下一句:“我饱了,你们继续。”

“闻欢!”闻建国吼她,闻欢步子一顿,闻建国站起来指着她,“给萌萌道歉!”

闻欢嗤笑:“梦呢?”

闻建国震怒,拍桌:“闻欢!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!”

闻欢闭了闭眼,深吸口气,不行,忍不了。

她回身,大步流星走回去:“我不止知道。”

她快步过来,气势很凶,陈清河见她表情不对,慌忙站起来,还是慢了一步。

下一秒,闻欢手一扬,餐桌掀了。

花瓶滑落倒地,摔得四分五裂,饭菜飞扬,油汁顺着桌布向下滑,脏了唐萌萌的裙子。

“啊!”她尖叫,疯狂连抽几张纸巾擦裙子。

闻建国也有点呆住,没想到闻欢会突然发疯,只有陈清河一脸意料之中,他沉着眸子,视线专注,全然放在闻欢身上,她看起来是嚣张,嘴角挂着挑衅的笑,飞扬跋扈的。

但陈清河知道,她难过的快要哭了。

闻欢胸口剧烈地起伏,她劲小,餐桌掀不动,只是象征性地翻了桌布,不过这也足够了。

她稳了下情绪,冷笑看着唐萌萌狼狈擦身的样子,弯唇笑了,夹带着警告戾声说:“再有下次,我掀的就不是桌子了。”

“唐萌萌是吧,闻建国向着你我管不着,但是我警告你,别惹我,少来我的地盘撒野,不吃你那套。”

……

闻欢自以为离开的很潇洒,她风风火火地走了,大冷的天,没穿外套,没换鞋,穿着家居服就冲出来了,拉开门,她怔住了。

冷,真冷。

但是也很美。

寒风刮过,送来一团飘散的六瓣花,漫天雪白,闻欢呆住,抬手拥它们满怀,雪花落到她的肩头,落到她的发丝,有些瞬间消融了,有些留下了六瓣的形状,她摊开手,一片冰凉。

她往前走,飘飘散散的雪花,白茫茫一片,一步步踩下去,很软,沙沙作响。

“闻欢。”

身后有人唤她,低声轻缓,似是陈年美酒,,稍一不小心就会沉醉其中。

闻欢恍然,陈清河追上来,把白色羽绒服披到她身上,垂眸淡淡说:“天冷,穿好衣服。”

闻欢向前想逃离他,没成功,陈清河在背后隔着衣服搂住她,双臂有力,强硬地不让她离开,低语落到耳边,他低着嗓子说:“听话,把衣服穿好。”

打蛇打七寸。

闻欢平时最受不了陈清河的低音炮,为了听这个动静她曾经做过不少傻事,也妥协过很多次,但是现在,一切已经不一样了,梦醒了,她不想听了,也不想要了。

闻欢现在只感觉可笑,她半侧过头,长发滑落到脸边,挡住了她的表情:“陈清河,你有病吗?”

“大冷天跑出来就为了这点破事,怎么着,你现在这么喜欢管别人家的闲事了?”

陈清河不语,只是从身后包紧她,确定羽绒服不会滑下来后,他绕到她身前,垂下眼睑,平静地注视她冷笑的表情,淡淡说:“穿好衣服。”

闻欢不耐烦地推开他:“用不着你管。”

陈清河抿了下唇,眼底沾染了愠色,他抓紧衣领,冷且淡地说:“伸左手,把袖子套上。”

闻欢不想理他,但也挣脱不开,她前后左右都动不了,火气上来了,她一脚踩上他的脚掌,用的力气很大,陈清河眉头轻皱,没躲,硬生生挨了这一脚。

闻欢的怒火烧得更旺,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推他,陈清河的胸口坚若磐石,根本就推不动。

情绪一瞬间压到心头,刚才在餐桌上受的委屈,现在受的委屈,还有那些这些年来在陈清河身上受的委屈,堆到一起,负能量全部爆棚而出。

闻欢眼圈红了,她嘶哑地落泪,拳头一下下重重落到他身上:“陈清河!你到底想怎么样啊!”

“你折磨我折磨的还不够吗!啊!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!能不能放过我!看我这样你很得意吗!我都已经放弃了!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啊!”

她越哭越大声,情绪越来越失控,渐渐也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了,拳拳到肉,打在陈清河身上,戳的他胸口生疼,心脏拧成一团,难受的要命。

他纹丝不动,像是扎根在雪地里的松柏,他平静地低头注视闻欢,表情沉恸,漆黑的眼睛里包含着很多复杂的情绪,他看着她大哭崩溃,等到她哭累了,捶够了,蹲下捂着脸啜泣。

白色羽绒服滑落到地上,扫到了满地的白雪,陈清河收回视线,长叹了口气,他蹲下,与她齐平,他拿起来地上的羽绒服包住她,捂得严严实实,遮住了所有的风雪。

他淡声问:“哭够了吗?”

闻欢不理他,只是捂着脸流眼泪,陈清河用这种怪异的姿势抱着她,静静陪着她哭。

好久,好久。

久到雪停了。

闻欢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,她低着头,脸埋在掌心后面,她闷声问陈清河:“带纸了吗?”

陈清河如实作答:“没有。”

“哦。”闻欢嗡声瓮气,陈清河见她迟迟不把脸露出来,明白了。

他又叹了口气,妥协地把手伸过去:“给你。”

闻欢蒙着脸看不到:“什么?”

“袖子借给你。”

闻欢怀疑自己听错了,她分开两根手指,难以置信地看着他:“你刚才说什么?”

陈清河拒绝重复第二遍,他别开眼看白茫茫的雪地,淡淡说:“你听到了。”

哭过了以后,很难再把控情绪。

闻欢早把刚才还有的坚守扔到一边了,她抓住陈清河递过来的右臂,再次确定一遍:“确定吗?”

陈清河不理她,闻欢也就不客气了,她抓过他的手臂,把鼻涕眼泪都擦到了上面。

陈清河每周都会去健身房,他的手臂很硬,肌肉线条有力,怼的闻欢鼻子有点酸,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把眼泪擦上去的触觉,同样,陈清河也能感受到她。

他竭力忍耐住不适,不去想某些恶心的东西,等到闻欢彻底没动作了,他才问:“好了?”

闻欢吸吸鼻子,松开他的手:“好了。”

陈清河收回手,他指着地上的羽绒服:“现在可以穿了?”

闻欢点头:“可以。”

“那就穿上。”

闻欢哭累了,也哭冷了,她打了个哆嗦,把羽绒服裹到身上。

其实她没有穿羽绒服的习惯,这件羽绒服还是之前逛街的时候陈清河逼她买的,买来以后就没怎么穿过,现在冻傻了,感觉这件“大被子”真的是宝藏,太暖和了。

谁不穿谁是傻子。

陈清河扫了眼闻欢红彤彤的鼻头,还有藏在发间冻红的耳朵,他思索了半分钟,终于还是问:“耳朵疼吗?”

“什么?”闻欢还沉浸在“大被子”的暖和里,她两手缩进口袋,弓成了一团,没听他说话。

陈清河没回答,他犹豫了下,还是捧起双手哈了口热气,对着搓了搓,搓热了,他朝闻欢探出手,她向后闪躲了下,惊措地看着他:“你干嘛?”

“别动。”

陈清河不耐,他别开她的长发,把搓热的双手放到她的耳朵上,很冰,也有点僵,他包住她的小耳朵,闻欢抖了一下,陈清河没理她,静静地注视她瞪大的双眼。

四目相对。

谁也没躲闪。

半晌,耳朵暖了。

或许,也不止是耳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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