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如果章节错误，点此举报』“我一早知道你会来。朱川墨相公鲜少遇见江湖中行走之人不知我怀雀子的，更何况是个看起来身家干净的小女儿，自然要和长安秀相公通气。”陆怀泽与我耐心解释，“你到底是太稚嫩。”
“也就是说，我人还在花家坞，你在长安便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？”
阿豆这时候上来了，把茶奉给我们二人，又垂手站到一边。陆怀泽勾人的眼波清流：“一清二楚倒也不至于。我只不过要你知道，诸事审慎。”
旋即他又道：“我早早嘱咐了阿豆，要有姑娘找上门来，要万分小心，只不过他一时玩心起了，你不要介意。”
我瞪了一眼那少年。阿豆吐吐舌：“阿豆再不敢了。哪知道我是班门弄斧呢？这位姐姐且放过阿豆吧，否则师父可又要——”
陆怀泽一个不轻不重地眼神飞过去，阿豆连忙噤声。
“你师父这么多年，一定教了你不少？”
陆怀泽语意试探，我也不隐瞒：“不错，她教我成了一个合格的杀手。”
陆怀泽了然一笑：“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——”
我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：“实际上，我来找你，不过是想知道关于我自己的事。”喝了一口茶，看了看他神色如常，又道，“我没有兴趣再杀人了。”
陆怀泽虽然是笑，话中却带了机锋：“十五年前的事太复杂，我当然会一一告诉你。不过你也要明白，我到底是个商人，我可不做亏本买卖。”
“况且，”他笑意更加深不可测，“你师父辛辛苦苦教你十五年，如此荒废了，岂不是太可惜吗？”
这晚春的温暖天气里，我竟生生有了一股寒意。
“不要拒绝，我知道你不会拒绝。除了你师父，只有我能告诉你你想知道的。既然你来找我，便是你师父不愿告诉你了。听你说的话，你的手上不是已经有一条人命了么？何惧多上几条？”
我蓦地收敛笑意：“因他杀我父亲，我才要杀他。”
陆怀泽一直是笑着的淡然模样，听了这句话，脸色一下煞白：“你杀了你杀父仇人？”
我一下不解：“倪万峰杀我父亲，我取他性命，难道不是天经地义？”
陆怀泽皱了皱眉，脸色渐渐缓和，旋即一声冷笑：“难道杀父仇人便不是人么？你既然已经杀过人，这双手便不再干净。你不必找什么借口，杀过人，就是杀过人。”
我惊疑地站起来，双手早已经握紧，终是渐渐松开：“你知道，我师父会去哪儿吗？”
陆怀泽又变回那副带笑的模样：“你师父离开了？”
“是。”
“那可不必费心找她了，你不可能找到的。”
陆怀泽随意地摆摆手，仿佛在谈论什么不相干的事。
“到我手下当杀手，我会告诉你所有。即便你找到长芙，她从前不愿告诉你的，现在也未必告诉你。你且考虑。”
陆怀泽说完看了一眼阿豆，便兀自下楼去了。
阿豆自他一走，又活泛起来，向我嘻嘻一笑：“姐姐别在意。姐姐可否指点我的棋艺？”
我自然不会在意，笑着一颔首。阿豆又道：“我带姐姐去那后头的一间客房安顿吧。阿召姐姐必定饿了，我带你去吃好吃的。”
安顿罢了，我随他出去，到了这条街的最前端，有一间酒楼。阿豆在前头和人说要这个那个的，末了又道：“送两份饭菜去街尾棋社。”
阿豆坐下后，倒好了茶送到我面前，举手投足都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老到圆滑。我这样直愣愣的性子，连他三分尚且不如。
“我实在劝姐姐应了师父。师父在江湖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，硬是靠自己走到如今地步，总是有他独到之处的。我跟随师父也没多少年，却见过了许多人。他们伊始不愿答应师父提出的条件，最后却心甘情愿地自己付出更多来给师父做事。”
他面色严肃，话语亦平静。我眼光一扫，便瞧见他左手五指紧紧贴住了桌面，指尖被按的发白。
阿豆看见我在看他，慌慌张张拿下了手，桌面上残着五道指痕。
到底还是紧张。我在山中与鸟兽鱼虫厮混到这么大，只有这份小兽般的敏锐最让师父称赞，这个自然不难发觉。
“客官？”店小二端着菜过来，一一放置好。阿豆瞥他一眼：“罢了，咱们先吃。”
我这时候也饿了，三两下便去了一碗白饭。待我放下碗箸端起茶水，阿豆才动了一两口，直看我看傻了。阿豆眼睛转了转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出了酒楼，阿豆东拉西扯，又是百般地要我做杀手。
“姐姐你看，我们说到底不过是掮客，你接下的单子还不是你拿大头？还不是为你自己？再说，没有一技之长，说的难听点——家世也不清白，要嫁人只怕也不容易，你何苦？”
我听了暗自发笑，存心逗他：“我会武，去武馆抑或镖局也未尝不可。”
“这话不假，可师父知道的事，他们知道么？”
我许久不理他，不过是缓缓踱步，半晌方道：“我已经考虑好了，你去和你师父说罢，我答应他。”
阿豆自然欢喜：“好，姐姐和我回棋社罢。”
我早知道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饭，早早了结也好。
阿豆带我回棋社后，径直上了二楼，拐到一架屏风前：“师父。”
一盏茶功夫后，陆怀泽和另一个男子一同出来了。男子约摸二十多岁，眉头总是有意无意地皱起，轮廓俊朗分明，气场却低沉肃杀，无端让人想起黑夜里狼的一双绿眸，让人心生寒意。他略略抬眼看了看阿豆与我，笑了一笑：“阿豆才多大，也有了相好的么？”
陆怀泽复笑他：“别浑说。再说，你当年才多大，不也和玉衡——”
我对此男子颇有几分戒备，阿豆介绍道：“召姐姐，这位是萧简。萧大哥，这是师父带的新杀手，阿召。”
萧简？我记得这名字，是杀手榜上的。这天下杀手何止千百，他能入前三十，想来十分厉害。
我不由得多看他几眼，他瞥我一眼，对陆怀泽道：“我先走了。”便离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