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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四回 心如死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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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葵不语,只扬起冷眸狠厉的望着他。  

男子狭长的丹凤眼隐含杀意,冷峻的脸上满是孤怪的神情:“小妖女,太白山下一别,咱们有三年未见了,没料到竟在此处相见了。”  

落葵满脸的薄寒冷笑:“江蓠,你堂堂天一宗的少主,竟欺负我一个小姑娘,就不觉脸红么。”  

江蓠一阵恶寒,狠狠打了突:“你,就你还小姑娘。”他一抬手,艳丽的锦缎从手上滑到手肘,露出腕间一道道暗红色的累累伤痕,刺目惊心:“拜你所赐,养了三年都没养好。”  

落葵挑眉,冷眸含笑,笑意极寒,拖长了尾音且笑且叹:“哦,才三年么,如此说来,江少主此来是寻仇的么。”她利落的将长袖高高挽起,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:“江少主若觉得不解恨,砍了便是。”  

江蓠微怔,初遇落葵时,他是狂喜的,转瞬却又是踟蹰的,他深知落葵修为的可怕,当年自己招数尽出也只能自保而已,可又见她拔腿就跑的仓皇模样,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追了过来,再见她进了这破败的城隍庙里,原以为她会使出甚么阴招陷阱,他已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,谁想她竟摆出这样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,他不由的一怔,警惕的退了一步,偏着头阴厉的笑道:“我要你的手干嘛,生的丑还不能吃,你只告诉我苏凌泉在哪,你与我的旧账便一笔勾销了。”  

落葵唱了出空城计,只是不知能唱多久,不知能不能撑得到掌门师兄赶到,她扬眉,吐出冷冰冰的三个字:“不知道。”  

江蓠长眉一轩,半是恼怒半是调笑:“小妖女,你少骗我,当本少主傻么,当年太白山下,你宁可拼尽茯血派也要保他,本可还记得清楚呢。” 

雪色投在落葵脸上,脸庞如玉般凝白,她侧身而立,一脸的漠然,像是在说一桩与自己毫不相关之事:“今时不同往日,当年他是茯血派的掌教大人,我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,我自然要保他万全,可如今他一个茯血派的叛徒,怎会告诉我他去了何处,告诉了我,就不怕我清理门户杀了他么。”  

江蓠收了剑光,他素来性子高傲,平素仗着修为高,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,早就不耐烦与落葵这样说一半藏一半的周旋了,听得这话,哪里还顾得上管有没有陷阱阴谋,至于打不打得过眼前之人,打了才知道,即便打不过,至少自己还跑得了,他利落的一伸手,两指扣住落葵的咽喉,眸中杀意凛然:“你说不说。”   

落葵顿时被掐的冷汗淋漓,脸色惨白,却仍死死咬住下唇,一言不发。  

江蓠见她一毫无还手之力,二没有逃走之能,竟只能硬生生的抗下这不堪的痛苦死不开口,不禁神情怪异的松了手,偏着头仔细打量她:“小妖女,你的修为呢。”

落葵白了他一眼,咬定牙关死不开口。

江蓠挑了挑眉稍,陡然放声大笑,笑够了才道:“我知道了,我知道了,你定是练那邪门歪道的功夫练得走火入魔了,修为尽废了罢。”

落葵暗叹,空城计终于唱成了荒腔走板,看来自己果真不是唱曲儿的那块料,她秀眉一挑,无所畏惧傲然大笑:“关你屁事,你要杀便杀,说那么多废话,也不嫌累得慌。”  

江蓠神情古怪的望着她,心道,真是个奇怪的小妖女,当初太白山下她狂傲至极,一张血弓数箭齐发,气势凌厉逼人,如今修为尽废手无缚鸡之力,却仍这般狂傲,这小妖女,狂起来的样子竟这样招人恨,恨得他只想抽她几个耳光解气。

天阴沉的厉害,憋了半天的雪终于纷纷扬扬洒落,一团团一簇簇,轻拂过二人的鬓边,寒意从心底漫出来。 

江蓠耳廓微动,听得几缕人声,渐行渐近。 

他一伸手,掐过落葵的手腕,将她推进破败不堪的城隍庙中,皱着眉头环顾了一圈儿。  

刚在地上站定,外头传来推门声,紧跟着一个柔婉娇媚的女声道:“这是甚么破地儿。”    

一个嬉笑男声道:“行了,就在这躲躲罢,待雪小些再走罢。”  

这两个声音入耳熟悉,落葵浑身如遭雷击,怔在原地不知所措。  

江蓠伸手一捞,捂住她的嘴,推着她躲进破烂的神龛后头,颇为嫌弃的瞧了瞧四围厚厚的尘土,瘪嘴威胁道:“小妖女,别出声,否则我杀了你。”  

落葵想的却是,你干脆现在马上立刻就杀了我罢,实在不行,便戳瞎了我罢,好歹落个眼不见心不烦。 

透过破烂的佛龛,正好望见一男一女走进庙中,男子一袭胭脂红团花云锦袄子,温情的笑语晏晏,女子着杏红色撒花云锦窄袄,露出葱黄色细折长裙的裙边,嘟着朱唇,像是在赌气。  

男子脸上隐隐有些微肿,那道剑伤已经愈合,结了深色的疤,他捡了块稍许干净的地面,脱下袄子铺在地上,露出大红织锦中衣,拉过女子搂坐在他怀中,咬着耳朵窃窃地笑,像一只偷欢的鼠儿:“想死我了。”  

女子头一偏,连赌气时的声音都是软糯勾人的,说的人心间一荡,直入云霄:“想死了,你去找落葵好了,她才是你正经的未婚妻,找我干甚么。”

男子将她按在怀中,调笑道:“我就是要找你,怎么,你不乐意跟我么。”  

女子恨声道:“你惯会欺负我的,我问你,陛下要你与落葵退婚,还许了复你伯爵爵位,你为何不肯。”    

男子阴恻恻的一笑:“我不会与她退婚的。” 

“那,那你不要爵位了么。”女子登时直起身子,又羞又怒,又惊又恨。  

男子刮了下女子的鼻尖儿,笑道:“爵位也要,婚约也要,你也要。”  

落葵瞪大了一双眼眸,怔怔望着两人,唇边微颤,满脸震惊。  

江蓠瞧了瞧她,又瞧了瞧外头两个人,虽不知究竟出了何事,但实在怕落葵出声,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要了两个没甚么修为之人的性命,只抬手在她身后轻点了下,她登时口不能言,身不能动了,连眼睛都无法闭上,只能怔怔望住外头发生的一切,像薄刃割过心头,一刀一刀生疼滴血。  

不知过了多久,女子起身,只见她发髻微松,几缕乱发散在鬓边,显得风情万种,她一边系腰带,一边道:“那你,那你打算怎么办,我怎么办。”  

男子声音嘶哑,仍有些力竭不稳道:“我非得要了阿葵不可。”  

女子嘟着嘴气恼道:“你心里又没有她了,干嘛非得要了她,非得娶了她,你要了我还不够么。”  

男子摇头,言出狠厉:“你不懂,我心里没她,也得娶了她,只有娶了她,才能有那许多的荣华富贵,才能名正言顺的将她禁锢在我的身边,让她从此困死在这婚约里,再不能跟旁人。她可以为了不去和亲而许嫁给我,我自然也能为了荣华富贵而去娶她。”他陡然发了狂般大叫:“阿葵就是我的噩梦,我得不到,旁人也别想得到,我宁可毁了她,也不会便宜给别人。”  

女子的身子抖了一下,往角落里缩了缩,瞪圆了一双杏眸,惊恐的望着男子,紧紧抱着他的胳膊,娇嗔道:“那,那,那我们以后可怎么办。”

男子捧着她的脸庞,笑的十分阴沉:“以后,以后我们不能露出个首尾来,待我安安稳稳的娶了她,她就是我的妻,夫为妻纲,荣华富贵都捏在我的手心里,她就是那件儿破衣裳了,扔到哪算哪,到那时,我迎你进门做个平妻。”

周遭的一切静悄悄的,仿佛那一双人,那一段过往,说过的话嬉笑的脸皆如浮梦,都在这一刻静止了。

寒风卷着雪片,从破损的窗掠进来,坠落在佛龛上,染了积年的灰尘,那污浊的灰尘日日夜夜积在那里,并不因雪的莹白而有所改变,反倒是那雪,化在了灰尘里,化成一汪深色的水。  

落葵微微张着干涸的唇,像是有一口气提不上来,咽不下去,像是长长久久的窒息,窒息的心痛不已,她情愿自己顷刻便瞎了,聋了,疯了,死了,也不愿瞧见这一切,原来戏文里唱的都是假的,是哄人的,男子用戏文一边哄着这个女子为他舍生忘死,一边哄着那个女子为他飞蛾扑火,再转头对另一个女子说着青梅竹马。    

她虽从未动过宁教我负人,不叫人负我的念头,但面对背叛,也向来处置的心狠手辣不留一丝余地,眼前这些,她自是心痛的无以复加,心中的恨意也深入骨髓,恨得想要撕碎眼前的两个人。  

江蓠侧目望着她,见她眸光悲痛愤恨,心下已猜到了大半,心道今日真是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,既抓到了这么个小妖女,看了一场活春宫图,还看了一出好戏。      

外头的雪渐渐小了,只余下零星的点点雪粒子,男子拉起女子,亲昵的手牵手,笑语晏晏的走出城隍庙。  

听得脚步声渐远渐消,江蓠这才抬手,在落葵身后轻点了一下。  

落葵闷哼了声,仍旧一动不动,只紧紧咬着牙关,咬的口中腥甜一片,鲜红的血渗出唇角,她的双手狠狠拳起,尖利的指甲嵌入肉中,掐出指痕血丝仍不自知,只知道心疼欲裂,只知道口苦欲呕,她蓦然眼前一黑,仰面向后狠狠的砸了过去。  

“小妖女,小妖女。”江蓠吓了一跳,伸手将她抱在怀中,没费甚么力气便将她抱了出去,放在神龛外头的空地上,心道,这小妖女怕是从来没吃饱过罢,怎么这么轻,一入手全是骨头架子,实在寡淡无趣,也难怪人家瞧不上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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