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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五十四回 路遇黑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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昏昏欲睡之时,门外陡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,似是有些怯意,猛然悸动落葵的心,她的脊背陡然一僵,却生生忍住了没有转身回头。  

江蓠满脸警惕的去开门,只见是小二端了晚饭进门,一样样搁在桌案上,末了,临出门时,却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落葵的背影。  

两荤两素,并一壶桂花酿,看起来甚是不错,江蓠点燃灯烛,揭开酒壶盖子,轻嗅了下,笑道:“这酒还不错,喂,小妖女,过来吃饭。”

落葵僵着身子不动,从桂花酿中闻出了些许异样,暗自发笑,果然是世道艰难,挣点银子不易,这凤来客栈原是梁州城中颇具盛名的客栈,竟被逼得干起了打家劫舍的黑店勾当。  

她缓了缓神儿,从容起身坐在桌前,斜眼瞟着江蓠一口口饮酒,却并不打算说些甚么,这桌案上的两荤两素并一壶桂花酿,单独吃任何一个都无妨,可放在一起吃却是不妙,她在心底冷笑,这黑店来的真是时候,这点不妙即便伤不到江蓠,但叫他受点罪也算是解了自己的心头之恨。  

既知道饭菜有不妥之处,她自然不会主动寻晦气,只浅尝辄止了几口菜,便撂下筷子,依旧不言不语的躺下了。  

江蓠觉得无趣极了,一边食不知味的吃菜,一边没话找话的冷笑:“你可真没趣儿,难怪旁人瞧不上你,要去找些野花来采。”  

这话不偏不倚,直戳的落葵心尖儿抽痛,她咬牙忍着,只觉鼻尖儿一酸,忙紧紧闭目,让泪意倒流。  

江蓠见她没甚么动静,竟在心底唏嘘了一句,果然是过人的好定力,若自己有这般定力,早将苏凌泉抓到手中了,一想到苏凌泉,他便恨从心生,眯着凤眼,将这恨意尽数浇到了落葵身上,继续冷笑:“你是在面壁思过么,嗯,小妖女,你是该好好思思过,想想自己为何要投身在嗜血道中,当了妖魔鬼怪。”  

落葵任凭他冷嘲热讽,依旧不言不语,睡意袭来,她昏昏沉沉的,迷蒙中察觉有人吹灭了烛火。  

窗外月色昏黄,将窗纸染成银白的瓦上霜,夜风掠过半开的长窗,水青色的帐幔一起一伏,淡淡的影儿烙在青砖地上。  

有些冷,睡的深沉的少女翻了个身儿,打了寒噤,瘦伶伶的身子在薄薄的锦被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。  

不知不觉的,像是有一口闷气堵在心口,吐不出咽不下,江蓠蓦地叹了口气,抱过床上的另一床锦被,小心盖在少女身上。  

少女在睡梦中也是眉头紧蹙,像是有百般心思在那里打成了结,长长的眼睫在脸上投下淡淡岚影,睡着时比醒着时竟还多了几分鲜活气。  

江蓠一时恍惚,像是瞧见了那个已经消失于世间的那个少女,彼时在程家惊鸿一瞥,他便将那少女刻在了心上。彼时在他心中,最美好的事情,便是看到她的微笑,而更美好的事情,便是看到她因自己而笑。回到天一宗后,他便央求父亲去提亲,程家应允后,他欣喜若狂,原以为从此以后,少女便会因他而笑,谁料事与愿违,她以后的种种风波,难堪乃至死地,皆是自己带来的。  

眼前这少女渐渐与心中的少女重叠起来,江蓠情不自禁的伸出手,还未触到少女的脸庞,耳畔突然传来细碎之声,像是有人猫着腰蹑手蹑脚的上楼,他顿时警醒过来,以迅雷之势趴到桌案上假寐。  

落葵也在此时醒来,伸手一摸,身上竟盖了两床被褥,偏过头却见江蓠趴在桌案上,她不禁一怔,又见江蓠眯着丹凤眼,冲着自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,她抿了抿唇,心道,装睡,装睡也躲不过这一劫。

雕花窗外雪光透白,月色昏黄,将黑漆漆的屋内染的有了几分亮光。  

借着这半窗微光,门缝处探进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刀,刀刃锋利的在门缝上下缓缓挪动,碰到门栓儿上,拿刀刃儿轻轻一拨,便拨开了。  

门吱吱呀呀一阵轻响,蹑手蹑脚进来两个男子,一身打扮昭告了自己是杀人越货的行家里手。  

二人提着明晃晃的长刀,猫身儿垫脚,在落葵与江蓠身边来回审视不停。  

审视过后,寂静的屋里响起一把嘶哑难听的声音:“这丫头浑身没有二两肉,少主瞧得上么。”  

另一个尖细的声音道:“少主抓她是回去修炼,又不是炖了吃肉,要那么多肉作甚么。”  

落葵暗叹,这两个不开眼的,竟然是冲着自己来的,她微微抬了抬眼帘儿,小心睁开条眼缝,隐约瞧见一人冲着江蓠晃了晃刀,嘶哑着声音道:“那,这个男的呢。杀了么。”  

尖细声音狠狠拍了一下嘶哑声音的大脑门儿,道:“你是不是傻,出来时,少主交代了要抓几个男的回去试毒用。”顿了一下,他继续道:“二子,你长点心罢,天一宗弟子门人无数,咱们这两块料算个屁,如今难得有了个伺候少主的良机,咱们可得亮起十二个心眼子,伺候好了少主,还愁没有出头之日么。”

嘶哑声音道:“可是大哥,这数月咱们把这十里八乡的丫头都抓绝了,这要是再把梁州城里的丫头也给抓绝了,下回咱们去哪抓丫头啊。”

尖细声音哽了一下,道:“这天下这么大,丫头这么多,还能没地方抓么,梁州城的抓绝了,还有冀州城豫州城,再不济就去长和国抓,咱们天一宗少主想要丫头,去哪抓不着。”    

天一宗,天一宗少主,还肆无忌惮的到处强抢民女,这可是好大一个锅,从天而降啊,落葵几乎要笑出了声,天一宗的少主不是就趴在此处么,何时又多了个少主,莫非江蓠不在宗内的这些日子,他爹给他添的那个弟弟竟一夜之间长大了,江蓠啊江蓠,你的名声哟,这下子可就败光了,落葵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幸灾乐祸,她十分清楚,江蓠那个暴脾气,不会坐看她落在旁人手中,更不会坐看有人败坏他的名声。 

落葵所料不差,江蓠趴在桌上,双手紧紧握住,险些就要憋不住跳了起来,指着这两个有眼无珠的蠢货大喝一声,少主我就在这里,你们是不是瞎。但他还是生生咬牙忍住了,打算跟着这俩蠢货回去,会一会那打着自己的旗号,坏事做绝的“天一宗少主”。  

夜色深沉,大雪扑簌簌下个没完没了,寂寂雪光如同淡淡薄雾,当风簌簌,白茫茫的一片纷纷扬扬,一架板车迎着寒风细雪缓缓驶过,车轮碾过青石板上的薄冰,薄冰在车轮重压下细细碎裂,深一声浅一声,急一阵缓一阵。 

雪意不停,如棉如絮般扑到板车里,那车里挤着十几号人,有男有女,皆是昏睡不醒的样子,身上雪凝冰冻了薄薄一层花白。  

落葵冷的直打哆嗦,鼻尖一酸,想要狠狠打个喷嚏,又唯恐惊动了驾车之人,只好生生忍住了,忍得泪涕横流。  

耳畔传来江蓠着意压低的声音:“冷么。”  

落葵嗤了一声,偏过头去腹诽不已,你个挨千刀的,还不是受你连累才在这挨饿受冻,你还有脸问我冷不冷,真是该狠狠打死了算。  

身上蓦然一沉,落葵侧目,却是江蓠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,盖在了她的身上,指尖轻轻捻过披风上的织锦绣花,她神情冷薄如昔,心下却渐生暖意,她并非铁石心肠,如今乱世,人与人之间落井下石容易,雪中送炭却是难了,虽被折磨了一路,但江蓠着实并未下狠手,否则打断她的腿,装到麻袋里,骑一匹快马疾驰回天一宗,岂非一劳永逸,总比这样拖着她走来的容易,落葵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腿,若换做自己擒住江蓠,恐他的那双腿顷刻间就保不住了,她哀叹,果然如苏子所言,自己才是那个天字第一号狠毒之人。  

落葵微阖双眸,不言不语,雪凝在她的眉心良久,却没有化成一滴水,反倒如同一朵凝白的花钿嵌在那,诡异难言。

江蓠心中颤了一颤,这小妖女竟冷成了这样,连雪落于身都不会化开,他唯恐冻死了她,便再也无法获知苏凌泉的下落。遂咬了咬牙,罢了罢了,一把骨头就一把骨头罢,索性自己吃点亏罢,弄脏了衣裳,顶多再买新的,他出人意料的伸手一捞,将落葵捞在怀中紧紧搂住,这才陡然惊觉自己不是吃了点亏,而是吃了个大亏,这小妖女竟冷成了块冰坨子,激的他狠狠打了个哆嗦。  

“你干甚么,你放开我。”落葵吃了一惊,拳打脚踢却挣脱不开,又不敢大声喊叫,愤恨之下张嘴便是一口,咬在了江蓠手上。  

江蓠痛的几欲惨叫,幸而怀中这块冰坨子够冷,足够令他保持神志清醒,他面目狰狞扭曲,恨恨的缩回了手:“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,我怕你冻死了。”  

落葵蹙眉低骂:“谁要你的好心,你个浪荡子。”  

江蓠出言讥讽:“就你这样的,浑身没有二两肉,送到我床上,我都不要。”  

落葵大窘,偏过头去骂了句不要脸,便不再说一句话了。  

雪越下越急,路越走越偏,四下里寂静无声,有积雪压断枯枝,啪嗒一声坠地;有车轮碾过薄冰,阵阵细碎裂开;有雪片簌簌落下,浸湿发髻衣领。  

就在落葵冷的受不住,险些打出个喷嚏之时,板车倏然停下,落葵与江蓠极快的闭上双眸,只用耳朵去记住周遭的一切。

此地静谧的有些可怕,有人上前叩了三下门,一短一长一短,落葵死死记在心中。  

听得这敲门声,江蓠一慌,这赫然是天一宗梁州城分舵的暗号,他眯着眼打量周遭,莫名眼熟,此地是条陋巷的尽头,四围没有旁的宅子,伫立两扇斑驳红漆木门,大门上高悬一枚黑漆漆的铁八卦,而大门两侧挂着两条紫檀木,刻了两句对仗并不齐整的诗“剑阁望梁州,天地一沙鸥”,还拿朱砂色填了,颇为醒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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