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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四十回 各回各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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郁李仁的声音在红霞中闷闷婉转:“你懂甚么,我承了你们俩这么大的情,以后当牛做马也未必还得清。”

苏子手上法诀陡转,漫天红霞像是在郁李仁身上找到了宣泄之处,纷纷蜂拥没入,见他的双眸一分分明亮起来,丝丝血芒在他的眸底盘旋,苏子神情稍松,笑骂道:“当牛做马,这也太便宜你了,以后老子叫你揍谁,你就得揍谁,叫你揍成甚么样儿,你就得揍成甚么样儿,力道错了,老子就跟你翻脸。”

红霞一点点稀薄下去,终于尽数没入郁李仁的身躯,那细白绒毛转瞬被养的油光水滑,如同一匹上好的锦缎,素白的刺目晃眼。他抬起白绒绒的脑袋,不服气的张口骂道:“本座堂堂骐麟观的观主,怎能做你的打手。”  

苏子神情微微憔悴,抬手在他的额上狠狠弹了一下,撇嘴道:“有本事你现在出去晃一圈,看谁认得你,不把你当做妖怪打死,剥了你这一身狐狸皮,就算便宜你了。”    

郁李仁恨恨的瞪了他一眼,他的确不敢贸然出去,如今的他修为大损,连人身都难以维持,若真身示人,只怕当真要被做了白狐领子了。

他挪了挪身子,蜷缩在落葵腿上,低声道:“师妹。”

放了这些血,落葵的脸色俨然已经跟外头的雪色一样,惨白的难看极了,她吹了吹生疼的伤口,瞟了他一眼,笑道:“行了,我可不是为了你,我是为了我自己,你如今这个鬼样子,没个十年二十年的是修不成人的,若让别人知道我的宅子里藏了个妖怪,我不得被人当妖怪给烧了啊,我多吃些阿胶红枣桂圆之类的就补回来了,可是你能早点修成人早点滚蛋,我求之不得呢。” 

郁李仁不屑的撇嘴一笑,一只爪子搭在了落葵的掌心,颇有些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:“说起来,还是当年师尊打我打的太轻了些,我如今的修为才会如此不济。”

苏子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他白绒绒的脑袋,又气又笑道:“你都蠢出天际了,义父当年就是打死你也没用,勤能补笨蛋,你知不知道,好好修炼,没事儿别出去瞎转悠,万一吓着外头的莺莺燕燕,再搅了我的好姻缘,我便把你再打回真身一次。” 

郁李仁回首便是一口,狠狠在苏子手上咬了个血口子,得意洋洋的笑起来:“我就是不修成人,你也打不过我。”

落葵抚着郁李仁光滑的细毛,奚落笑着的摇头道:“掌门师兄,你此番附了苏合香的身,享尽了三百年前的荣华富贵,如今有这一难,也不算吃亏了。”

郁李仁晃了晃白绒绒的脑袋,啧了啧嘴,笑道:“可不是么,那三百年前的御酒,着实美味啊。”他眸光一转,叹道:“只是,到底还是没能弄清楚三百年前究竟出了何事,竟逼得水蔓菁一朝入魔,祸害百年。”

落葵冷眸阴郁,摇了摇头:“若非那个叫半夏的妖族女子半路瞎搅和,水蔓菁此事早就一了百了,永绝后患了。”她微微一顿,叹道:“只怕百年后,水蔓菁会再度破禁而出,祸患人族了。”

苏子按了按她的肩头,朗声笑道:“百年之后的事,就让百年之后的人去操心罢,咱们今朝有酒今朝醉,管甚么百年后。”

落葵扑哧一笑,在幻境困了这几日,如今出来了,是时候料理眼前之人和眼前之事了,她抬了抬下颌,神情凝重道:“苏子,大婚之事,布置的如何了。”

苏子淡淡道:“都布置好了,到时,你就装作悲痛欲绝,全然不知就好了。”

炭盆中发出几声噼啪轻响,那炭烧的通红,一圈圈温暖如春的热浪,在炭盆上空泛起涟漪,落葵伸出手去,冰冷的手浸在温暖中,勉力克制住心潮起伏,一丝丝隐痛从唇边逸出来:“好,霖王那如何了。”

苏子轻轻握了握她的手,轻声道:“霖王对此事深信不疑,且对曲天雄已生了疑心,大婚那日,靛蓝依照霖王的吩咐,已尽数安排妥当,曲天雄仍一无所知。”

落葵垂首,定定望着火光一口口吞噬木炭,像极了岁月匆匆流逝,无法再回头,她怔了良久,闷闷道:“既然万事俱备,那么,就如此罢,时日不多了,万不可出差错。”

苏子抿了抿薄唇,笃定道:“你放心,绝不会叫他们有任何回旋之机的,只是,”他眸光狠毒,犹疑的缠上落葵的脸庞:“若无回旋之机,那便是死路一条,你,可千万莫要心软。”

“苏子,你个糊涂蛋,他个无情无意狼心狗肺的东西,活着也是浪费粮食,咱们水家几时这么阔绰了,有大把的粮食养废物,养畜生了。”不待他说完,郁李仁便蹦到了苏子腿上,生怕落葵心底还残存着半点仁慈,急匆匆的破口骂道。

若依着落葵从前的性子,对于此等畜生,手起刀落也不为过,可如今却不行了,每个人都有他的用处,背叛者亦可以被利用,她握了握双手,将一捧温暖握在掌心,来抵御心间的凉薄,原来,年少时的意气风发,或是云淡风轻,终被匆匆流光打磨的丁点儿不剩,即便她如今仍然年少,可心却像极了暮年。她神情凝重,戏谑笑道:“我不给他活路,并不意味着旁人不给,这样一个给我树下强敌的良机,会有人挤破头来抢的,只是他们仍有用处,不能一刀砍了这般痛快,况且月姑的下落和来年七星图之事,都要系在曲天雄身上,能借大婚之事,令霖王与他心生嫌隙,再适时提一提月姑之事,曲家倾覆只是早晚,不必急于一时。”  

苏子伸手,握住落葵的双手,合在掌心中,深深点头,桃花明眸中满是桀骜狠毒:“如此也好,受尽折磨总比痛快一死来的解恨。”

落葵那双冷眸仿若结了层薄薄的寒冰,没有一丝荡漾动容,唇边抿的冷薄:“天明之后返回水家,一定要让他二人亲眼看着我重病不起,让他二人告诉其他人,我的确重病缠身。”她微微一顿,沉声续道:“传信给太子殿下,请他频繁前来探病,务必做出一副我病势沉疴,命不久矣的模样来,至于良姜与元参,还是先瞒着罢,若他们前来探病,就说我已无法起身了,不能相见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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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沉沉的黑夜里,整座不越山脉在夜色中寂然无声,蜿蜒漆黑的山脊,如同一只沉睡的猛兽,空无一叶的树林子密密麻麻,黑漆漆的枝丫错乱,凄凉的夜风穿过密林,一丛丛密林顿时如无数条长长的手臂晃动,连成一片漆黑如墨的羽翼,惨淡的月色从窄窄的缝隙中漏下来,阴郁的回旋在山间,映照着山间积雪,素白一片。

两簇疾风穿过密林,摇的枝丫扑簌簌响个不停。

不越山脉外,静立着两个人影,一男一女,男子头戴高冠,肩上蹲着只五彩鹦鹉,而女子则神情寂寥的望向山脉深处。

“走罢半夏。”高冠男子拍了拍女子的肩头,轻声劝道:“回去罢,你此番伤的不轻,又折损了寿数,但好在融合了他的龙魂,也算是得偿所愿了,回去后,父君定会前去他的族中,给你讨个说法的。”

半夏脸色发青,唇边微白没有血色,脸庞骨肉匀称,美的没有丝毫凌厉之势,周身端方气韵不减,抬了抬下颌,平静道:“他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去,只要他回去,此事,便容不得他不从。”

高冠男子轻轻一叹:“你见事明白,可唯独在他的事上想不通,他既拼了命也要救她出来,你便看着就好了,待他重伤无力破境,你再出手岂不更妙,可你偏偏心急,你看看如今你的凤魂之力,虚弱到了何等地步,若是父君看到,不知要心疼成甚么样儿了。”

半夏自嘲的一笑,是啊,看到他拼命,自己何止是心急,简直是要疯了,自己等了他半生,等的是个活生生的人,而不是一具尸首,她眸光一转,隐含赤金色的涟漪,苦笑道:“哥哥,父君心疼的,哪里是我,分明是我与他的婚约,长姐与他兄长的婚约没了之后,父君便将指望放在了我的身上,若我,若我出了甚么差池,父君,父君只怕要疯了罢。”她抬手揉了揉眼窝,酸涩笑道:“当年,我还那样小,父君便将我送到他们族中待嫁,这一待嫁,便耗尽了我最好的年华。”

高冠男子揽住她的肩头,拍了拍她的后背,声音幽远,仿若一阵寒风掠过眉间:“你我这一生,无一事能够自己做主,只不过,你既心里只有他,哥哥无论如何也要促成此事。好了,走罢。”

言罢,他的手微微一晃,二人周身荡漾起一圈赤金光芒,转瞬便冲天而去,像是惊鸿赤影划过虚空,留下一声悠悠凤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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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光里的不越山脉,起伏的山峦如同在天边染了一笔浓墨,没甚么暖意的冬日阳光洒落山间,树梢上低悬的冰凌子折射出五彩光芒,厚厚的积雪变得明亮夺目,端的满目冰雪琉璃的风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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