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妖者无疆 > 第二百九十六回 又是噩梦

我的书架

第二百九十六回 又是噩梦

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
嗜血道的功法承袭自魔族,这在江湖中也并非甚么隐秘之事,也正是因为如此,嗜血道在江湖中才会遭人鄙夷,人人喊打,得了魔教二字,落葵微微侧目,并未接着空青的话头说些甚么,径直往前走去。

空青神情尴尬,但仍继续说道:“人族在魔界,若无护体之法,修为会被压制的极低,且会被魔气侵体,天长日久之下,便会丧失心智,沦为不人不魔的妖怪,再难重回人界。”

落葵停了下来,心神一沉,只见灵台上的点点黑芒比昨夜多了几许,但也暂且并无大碍,她脸色微沉,谁知道这魔气聚的多了,会惹出甚么乱子,还是尽早离开的好。

空青见她神情有异,忙追了一句:“你不要怕,只是几日功夫,不会有大碍的,回到人界后,这点魔气便会自行消散的。”

落葵仍旧一言不发,自从被种下情孽,知道自己与眼前之人有一段不堪的过往,即便那过往详情她全然不知,可那不堪二字,已生生截断了她与眼前之人说话的念头。

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,一个人在后头没话找话,另一个人在前头低头数着青砖,渐渐的,就走到了霍桐镇中最热闹的街巷中。

淡淡的菜香掠过熙熙攘攘的人群,扑入鼻尖儿,落葵蓦然停在一家客栈门前,听着一声声饥肠辘辘之声,有些挪不动步子了。

空青低笑了下,落葵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,他走到她的近前,低声道:“先吃点饭罢,过几日我们赶去两界交界处,我算过了,六日后结界之力大减,我带你出去。”

落葵垂眸不语,只一下一下踢着青砖缝隙里的青草,稳了稳心神,才快步进了客栈,捡了张僻静的桌案,彼时夕阳正好,金色的流光透过窗纸,在桌案上纷纷扬扬。

空青点了几个落胃爽口的菜品,塞给小二哥一钱银子,转头冲落葵笑道:“这霍桐的羊肉汤是一绝,可这大热的天儿,喝羊肉汤有些不合时宜了,用些清淡的罢。”

暗色的老榆木方桌上,搁了一只素白长颈花囊,瓶口处斜倚两支光艳映目的佛桑花,本该朝开暮萎的花在残阳里却红艳似火,微微低垂着娇嫩的花盏,投下婀娜的暗影。

落葵垂首,拨弄着鲜艳单薄的花瓣,依旧没有甚么话,只低低唔了一声,算是回应。

残阳落在她的脸上,光影流转间,微白似玉的脸庞上,那一痕淡白伤疤有些面目狰狞。

这些日子,空青是头一次见到落葵,自然是头一次看到这伤痕,他大惊失色,惨痛大呼:“你这是,怎么了,我不过走了几日,怎么就弄成这样了。”

这一声惨呼,不禁惊着了落葵,还引来了客栈里旁人的频频侧目。

落葵忙转过头去,挪了挪身子,将整个人藏在暗影中,仍旧不言不语的垂首,继续拨弄佛桑花。

空青心间大恸,他明知彼此之间的隔阂如悬崖,难以填平,仍是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,触碰到那带着伤的脸颊。

落葵猛然躲开,捂住脸颊,眉心紧蹙,凶神恶煞的瞪着他:“你离我远一点。”

空青顿时缩回手,脸颊微红,神情尴尬,一时之间,找不出甚么话来打破寂静。

就在此时,小二哥捧了个乌木托盘过来,打破了短暂的寂静,指着其中一盘菜,讨好笑道:“这是小店的拿手菜,麻辣鸡块,二位客官尝尝看。”

素白盘子里的鸡块色泽红亮鲜艳,嗅之麻辣鲜香,看上去十分诱人。

空青忙借机转了话头,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落葵盘中:“快尝尝,难得来一趟魔界。”

落葵垂首不语,浅尝辄止了一口,这道菜肉质细嫩脆爽,肥而不腻,鲜香之味又浓郁十足,便忍不住多尝了几口。

空青只一味的瞧着她吃,自己却不动筷子,静了片刻,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:“那伤,怎么弄的。”

“烧的。”落葵咽了口菜,干脆利落的吐出两个字,对这损了容颜的伤痕全然不以为意。

空青的眸光落在上头,泛起哀伤的波澜,他微怔,旋即道:“回去后,我给你配一剂药,或许可以淡化疤痕。”

“不必。”落葵头也不抬,又吐出两个字来。

空青蓦然就慌了神,他不怕落葵不言不语,唯独怕她如今这样,拒人于千里的只言片语,他手足无措的愣了半晌,才艰难道:“女儿家容颜最要紧,你迟早要嫁人,你不在意容颜,他,他也会在意。”

落葵垂首不语,红裳男子在心头晃了一晃,蓦然生出个奇异的念头,连她自己也想不通,为何会想到他,想到若自己容颜尽毁,修为尽废,成了旁人口中最见不得人的女子,他会不会和旁人一样厌弃呢。

见落葵不语,空青以为她将这话听到了心里,便轻声续道:“别人最在意的东西,你偏不在意,到头来,伤的还是你自己。”

落葵仍旧不语,只静静用饭,她素来是个心思重的,可却又不会因心中有事,便食不下咽,吃甚么喝甚么都如同嚼蜡,她素来认为,若连饭都吃不好,那便没有力气去做任何事,也动不了甚么旁的心思了。

不知是这饭菜格外合落葵的胃口,还是她卯足了力气要多吃一点,好顺顺当当的离开魔界,她连着扒了两碗饭,将桌案上的几道菜一扫而空,随即捏着帕子擦擦嘴,愣了个神儿,从佩囊里摸了半天,总算摸出些散碎银两,这些银子,只怕不够这几日的吃住,她将银子轻轻放在桌案上,平静道:“余下的,和那一千两,回去后一并给你。”

言罢,不待空青说些甚么,她便转身,一言不发的上楼去了。

在她身后,一声声脚步声由远及近,遥遥递来,她忙紧紧掩住房门,叹了口气。

那人在门外停了下来,随即响起空青的声音:“落葵,你当真连半句话也不愿与我多说么。”

落葵靠在门上,浑身的力气像是顷刻间被抽了个干净,她早已心生怨恨,且不愿放下,这人生苦短,实在无需对不相干之人装大度,而去苦了自己,这等心境之下,她说甚么作甚么都只觉七分荒唐三分可笑,微微晃了晃头,她强按下心中百般郁结,冷薄开口:“青公子要我说甚么,问问你前世发生了甚么,问问你那情孽何解,问问你今世究竟要如何么。”

寥寥几句说的空青低下了头,无言以对,他心下清明,往事万万说不得,说了便是死生不复相见,而如今,也终于走到了相看两生厌的这一步,他在门外静立良久,才低声道:“那,你,早些歇着罢。”

夜色深沉,四围寂静,整个霍桐镇陷入沉睡中。

这客栈许是有年头了,落葵所居的那间屋子,长窗总也关不严实,被夜风拂动,吱呀,吱呀的不停作响。

听着那声声轻响,落葵翻来覆去的,总也睡不安稳,昏昏沉沉里,她翻身而起,迷蒙的往外走去。

不知何时,这屋里竟成了白茫茫的一片,落葵置身其中,茫然了许久,环顾四围,便往茫茫白雾中的一线光明走去。

猛然一阵疾风而过,吹散了白雾,露出金光璀璨的飞檐翘角,像是一处宫殿。

落葵不由自主的举步而去,转瞬间便到了殿内。

淡白的日光透窗而入,雕花窗棂的暗影丝丝缕缕落在床榻上,落葵定睛相望,只见那个曾在她梦中出现过多次的白衣姑娘,身量单薄的仰面躺在暗影中,一张脸煞白如纸,打着卷儿的长发曳地,周身气息稀薄,如同风中残烛,仿佛只吹口气便会断了。  

一个头戴金钗,侧颜秀美的女子坐在床沿,拉着躺在床榻之上的姑娘的手,叹了一句:“这大丫头也真是命苦,这一身的伤,可是要调养些日子了。”  

落葵曾梦到过的灰袍男子此刻站着,原本生的一双笑眼,时时都是眉眼弯弯,含着笑意,可此刻却沉着面色,饮了一盏茶,重重捶了下桌案:“都怨我,好端端的闭甚么关,害的陵光与鬼帝同归于尽,慕画也重伤不治了。”  

女子头也不回的低叹一声:“小丫头怎么样了。”    

灰袍男子叹道:“小丫头还好,只是俩丫头一路逃亡,经了大小数十战,我找到她俩时,她俩就剩一口气吊着,无力还击了,小丫头曾被鬼帝掳走过,幸而荼靡念着与大丫头的情谊,私放了她,才保住她一条性命。”他握了握双拳,恨声道:“最可恨的是玄参那个老家伙,俩丫头去不周山借兵,他不但不借,竟连门儿都不让两个丫头进,也不许小丫头在那躲避,逼得她俩回南方送死。”      

女子凝神片刻,吁了口气道:“玄参向来刁滑,见死不救也不是这一回了,只是他那长子与大丫头的婚事,我看是要完了。”  

“完了才好。”灰袍男子冷哼一声,一双笑眼将怒色敛的深沉:“即便他想娶,我也不会同意的。”

这一席话如同惊雷,在落葵灵台上沉沉炸开,她转眸望住那生死不明的白衣姑娘,仿若感同身受的躺在那里,依稀记得她在那昏睡了三日,陷在梦魇中无法挣脱。

白衣姑娘的眉心蹙了又蹙,浑身冒着豆大的汗珠,薄薄寝衣早已被浸透。
sitemap