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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放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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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公主,快披上。”茜桃递上氅衣。

萧青鸾眼睁睁看着齐辂把自己的氅衣给谢冰若,看着二人郎情妾意,她心口钝钝地痛。

虽看不清齐辂的表情,可她知道,齐辂那样清傲的人,若非十分欢喜,岂会做到如此?

放榜之后,他二人是不是就要成亲了?

萧青鸾把氅衣接在手中,往上空一抛,金丝红绫软鞭直直劈上去,氅衣碎裂,落入青菱河中,惊得茜桃、翠翘久久回不过神。

听到鞭声,齐辂侧眸望过去,只看见一道瘦长的背影,少年锦衣玉冠,步履如风,很快便上了一辆马车。

车厢窗帷上绣着龙爪花,嫣红艳丽。

齐辂眸光微闪,迟疑一瞬,清肃的眼神,多了一丝清明。

这辆马车,他见过的,就在上元夜。

“辂表哥?”谢冰若轻唤一声,朝齐辂看着的方向望去。

并未注意到已经往远处驶离的马车,她定定神,指着刚靠在渡口的小舟:“那小舟上的人,似乎是轲表哥身边的小厮。”

一句话的功夫,那人已跳上渡口,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,不知在找什么,正是齐轲身边的小厮元宝。

“元宝。”齐辂大步走过去。

谢冰若攥着氅衣前襟,把阔大的氅衣往身上裹紧了些,努力跟上他的脚步。

听到声音,元宝愣了一下,见是齐辂,疯跑过来,抹着泪求:“四公子,快救救我们公子吧,他快没命了1

没等他们登上小舟,河心画舫也靠了岸。

客人们早已吓破胆,也不敢看热闹,推着挤着往下跑。

元宝急着捶胸顿足,红着眼,避开拥挤的船客,带齐辂往画舫上去。

画舫不是良家女子该去的地方,谢冰若虽一脸担忧,却停下脚步,规规矩矩立在渡口等候。

一边往上走,元宝一边解释:“三公子看上花魁容娘子,惹了长公主殿下,一鞭子给扔进河里。”

酒肆窗口看到的情形,在齐辂脑中闪过。

“这才刚进二月,河水多冷啊,我们公子还不会游水,险些淹死,长公主虽把人捞上来,眼见着就剩一口气,却非要齐府的人来认领,幸好四公子您在1元宝仍在说。

齐辂心下已然明了。

原来,方才那位手持软鞭的锦衣少年,就是齐轲曾口口声声说要好好治治的长公主。

望着船尾躺着的,几乎是奄奄一息的齐轲,齐辂唇角微微动了动,明知不该,他眸底却盛着浅笑。

三哥成日眠花宿柳,不思进取,竟被女扮男装的长公主整治了一番,若是三哥从此洗心革面,倒也不是坏事。

一番周旋,齐轲被他的两个小厮扶着,带下画舫。

齐辂走在前面,回头看了一眼,清肃的眸光扫过齐轲惨白的面色,乌青的唇,转而冲谢冰若伸出手:“氅衣。”

闻言,谢冰若愣愣脱下氅衣,递过去。

刚被氅衣捂热的身子,忽地重新浸在清寒河风中,谢冰若下意识瑟缩了一下。

她抬眸凝着齐辂,齐辂却只顾着齐轲。

眼见着齐辂把湿漉漉,冻晕了的齐轲裹好,隔着氅衣背起齐轲往马车方向走,甚至没回头看一眼她是否跟上,冷风冰箭似的穿透谢冰若胸腔,扎在她心口。

辂表哥真的有关心过她吗?还是,她碰过的东西,他本就不打算要了,才替她披上?

回府后,齐辂把人送到正院,府中如何兵荒马乱,他便没再管。

隔日,齐轲醒转,小厮元宝把洗好烘干的氅衣送过来,齐辂放下手中兵书,神色如常关心了几句。

人一走,行川捧着氅衣,正要放进内室衣橱,突然听到齐辂开口:“烧了吧,往后勿要把我的衣物交给旁人。”

语气淡漠如常,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嫌恶。

行川顿住脚步,身形僵在原地,愣了片刻,才反应过来齐辂后半句是何意:“并非行川自作主张,只因表小姐是公子的未婚妻。”

“即便是妻,又如何?”

行川彻底醒神:“行川遵命。”

青菱河上,长公主女扮男装,为了花魁娘子对太傅之子大打出手,险些闹出人命之事,很快传遍京城。

不仅如此,连督察院的御史们,也纷纷上奏弹劾。

萧励气得午膳也没用,把弹劾的奏折丢给皇后薛嬛,令她尽快替萧青鸾寻个能降得住她的驸马,转头便召国师问固元汤的进展。

国师说最要紧的一味药材,需要些时日才能寻到,可一日不饮固元汤,萧励心下一日不踏实,连后宫也去的少了。

长公主府中,萧青鸾手持银质小叉,叉起一枚切好的新贡红莓果肉,递至樱红的唇畔:“不去,定是皇兄逼皇嫂给我选驸马。”

言罢,瓷白的贝齿咬住红莓果肉,甜香散开在唇齿间。

“公主。”茜桃有些为难。

来的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章嬷嬷,显然是认真召自家公主入宫的。

咽下果肉,舌尖留下薄薄的涩,萧青鸾半扬起脖颈,合上凤眸,想起前世的侄儿萧珵,自出生起,身子便不大好。

“罢了,本宫去就是。”萧青鸾丢开银叉,叉子落入玛瑙盘,发出清越的响声。

响声不大,萧青鸾却觉吵得脑仁儿疼,皇嫂腹中的孩儿,便是下一任皇帝萧珵。

好不容易设法,暂时断了国师的固元汤,她总不能自己任性气着皇嫂,害皇嫂不能安心养胎,害尚未出世的侄儿体弱。

坤羽宫中,薛皇后扶着隆起的腹部,坐在上首,似是不太舒坦,两名宫婢一左一右坐在绣墩上,细细替她捏着小腿。

“青鸾,你瞧,这些都是我让画师画的,京中样貌出挑的郎君公子全都在列,总会有你喜欢的。”

此话一出,方姑姑便捧着一叠厚厚的画像上前,恭恭敬敬放在萧青鸾身侧方几上,眉眼顺和含笑:“请长公主过目。”

“皇嫂。”萧青鸾随意扫了一眼那叠画像,无奈地叩了叩额角,“满京城的郎君真没一个能入眼的,再说,我前几日刚打了齐家三公子,恶名在外,想必这些郎君公子也不敢靠近我。”

这些画像,她前世便已看过了,真没必要再为难自己。

“要不,皇嫂准我出京散散心,我去京外找找?”萧青鸾心里已有打算,若顺利,还能在侄儿出生前赶回来,那一定是最好的生辰礼,“我从小到大还没出过京,听说江南钟灵毓秀,人才辈出,我早就想去看看了1

国师来自江南宁阳府,正好生在大琞建朝百年之际,百姓们也因此视他为祥瑞之人。

可是,真有这么巧吗?

萧青鸾不信。

薛皇后一听,顿觉头疼,抬手扶了扶眉心,便有伶俐的宫婢替她按抚缓解。

在京中,都无人能镇住她,这姑奶奶还要去京外嚯嚯?

“江南风景确实好,不过,若说起人才,江南有真才实学的郎君正好都在京城。”薛皇后想到一个好主意,头也不疼了,腰也坐直了。

挥退替她按头的宫婢,冲萧青鸾笑:“后日便要放榜,旁的不说,历届探花郎皆是才貌双全之人,青鸾不如去瞧瞧,若喜欢,不管是哪家的公子,只管抢来,自有我向圣上说去。”

探花郎?抢来?萧青鸾皙白明艳的脸上,笑意僵住,她自然不会重蹈覆辙。

不过,待放榜后,她也该着人去打听打听齐辂的婚期,到时提前让皇兄下旨赐婚,让皇嫂给谢冰若赏些珍宝添箱。

正胡思乱想着,又听薛皇后话锋一转:“若不喜欢,也不打紧,今年的琼林宴宴请新科进士之事,便交给你,所有新进士任你挑眩”

画像之事,萧青鸾已经推辞,琼林宴她却有些意动,不知那位身形酷似齐辂之人,是否也在新进士之列?

哪怕只是像,也好过随便选个不能入眼的人将就。

“好1萧青鸾朗声应下。

她答应得太快,薛皇后反而不适应,心里总不踏实。

怕她事后反悔,又怕她是被逼得紧了,嘴上答应,心里在想什么歪点子闯祸。

薛皇后耐着性子,语重心长道:“你皇兄也是被御史们气到了,虽急着替你选驸马,心里还是疼你的,想让你选个真正中意之人,好有个人能时时护着你。”

“是时时管着我才对吧1萧青鸾失笑,凤眸明灿,笑颜艳丽无双。

饶是早已见惯了的,薛皇后也被她的笑颜晃了晃神,心下叹息,原是倾国倾城的祸水之颜,偏偏是个无人敢招惹的性子。

放榜这日,阳光擦过檐角,细细洒在街巷,暖融融的。

望着眼前的酒楼牌匾,萧青鸾微微出神,待会儿便是新科头甲簪花游街的时辰,她也不明白,自己为何会站在前世抢亲的酒楼前。

深深望了一眼酒楼牌匾,萧青鸾默立着,眸中闪着浅浅水光。

往后,他们是果真不会再有牵扯。

“主子,奴婢去订位置1翠翘见萧青鸾站着不走,以为她同旁人一样,是特意来看状元游街的,“奴婢听说圣上盛赞金科状元百年难遇,探花郎也是惊才绝艳,状元郎似乎已经成了亲,主子是看探花郎来的吧?”

“不是。”萧青鸾淡淡开口。

正要举步离开,忽然身侧走来一人。

绯衣紫裙,仪态纤婉。

竟是谢冰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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